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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第10宇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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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慶假期連著中秋節,接近十天的假期。奇怪的是,假期的時間總是像踩了西瓜皮,溜得飛快。

班級內部競選班幹部時,她主動爭取了數學課代表的職位。這是個非常小的舉動,但卻是她想要主動與數學和解的一大步。

當鹹魚雖然舒服,但她也不願一輩子當鹹魚。不想再三分鐘熱度起來了,就狂刷數學題。她得逼自己一把。

數學老師是班主任,他特別愛叫人上臺做題,每當他說出讓人聞風喪膽的口頭禪“我請幾個同學上來做這道題”,或者是“我叫個同學答一答”,“沒人舉手那我叫人了”——

許時沅便會條件反射地屏住呼吸,四肢僵硬,巴不得把頭埋到桌子底下,心裏默念著“千萬不要叫我,千萬不要叫我”,提心吊膽。

她這人太怕丟臉了,每次答不上問題,都感覺自己經歷了一次社會性死亡。

但當了課代表後,她再也沒有了這個顧慮。當然,並非是說她數學成績突飛猛進,而是因為她成為了數學老師的“寵兒”

“來,課代表起來回答一下。”

“沒人舉手是吧,我的課代表呢?”

“來來,課代表做個表率……”

極怕丟臉的她,幾次從鬼門關走過,學數學的積極性不起來都難。對此,聶河川評價她是個“狠人”,許時沅笑納了。

“數學課代表,英語書借我抄一下筆記。”聶河川轉過身來。

“懶人。”許時沅在做數學題,頭都沒擡,直接把英語書遞給他。不料,她又聽見聶河川說了句:“你這紙上寫的什麽玩意兒啊?”

“什麽什麽玩意兒?”許時沅皺著眉擡頭。下一秒,她嗓子眼跳到了喉嚨,伸手就奪回了那張紙,揉成一團毫不在意地扔到一邊,“誰把草稿紙夾在我書裏啊,無聊。”

“不是我啊,我冤枉的。”聶河川趕緊自我澄清,“你書裏自己掉出來的。”

“行行行,我相信你的人品。”看著他轉過身去,許時沅才松了口氣。

如果聶河川看得再小心點,就會發現這壓根不是什麽草稿紙,而是她的“心事”,半頁紙上都是她那天模仿的簽名——“聶洲澤”。

“時沅,要吃嗎?”陳傅怡開了一小包奧利奧餅幹,遞到她面前。

“奧利奧,這我最喜歡的。謝謝!”許時沅緊緊握著這個紙團,拿了一塊餅幹,不知為何,卻感覺嚼著有些苦澀。

難道是因為這個是巧克力口味,而不是原味的緣故吧?

“傅怡,包裝紙給我吧,我去扔垃圾。”許時沅說著出了座位,把奧利奧包裝袋以及那張簽名紙團,一並拋進了最後一排的垃圾桶裏。

陳傅怡回頭,看了看許時沅的身影。

陳傅怡性格敏感,她明顯感覺到,許時沅和初中那會不一樣了。初中時,每當她不經意地望向許時沅的方向,許時沅總是笑得沒心沒肺。

她很羨慕許時沅,羨慕她不為學習的事煩惱,別人給用她的體重給她取外號她也不當一回事,羨慕她有朋友一起上廁所。

可現在,許時沅好像有了煩惱,又或者說,一些不為人知的心事。她曾經看到她重重覆覆外紙上寫著三個英文字母,nzz,但她始終沒問出口。

***

這天是星期五,今天下午一飯窗口有鮮蝦小雲吞。許時沅把這一天記得比什麽都清楚,一下課便火速趕往了二樓窗口。

幸好她來得快,人還不多。

“阿姨,我要一碗鮮蝦雲吞,多加點蔥花。”許時沅在刷卡處放上校卡,滴,減去五元。她饒有興致地看著食堂阿姨的動作,看著在水裏游泳的小雲吞。

身後人漸漸多了,食堂慢慢變得嘈雜。

窗口旁邊擺了辣椒和醬油,許時沅兩兩種調味料都加了點,她剛端著碗轉身,就聽到食堂隊伍裏有人叫她的名字:“許時沅。”

她眼裏的驚喜不加掩飾,擡頭看去,聶洲澤薄冷狹長的眼帶著笑,如同雨後的溫涼的陽光,他在這條隊伍後頭。

年少時,在公共場合,比如說食堂,校道,走廊,操場等,聽到喜歡的人於眾人面前叫自己的名字,足以令人心動許久。

許時沅也不例外,她內心雖然澎湃,語氣卻顯得再平常不過:“哈嘍,聶叔叔。”

“哈哈哈哈哈叔叔??”話音剛落,聶洲澤前邊那倆男生立即樂開了花,其中一個長相有些敦厚的男生道:“小朋友他是你叔叔啊?”

額。小朋友?

那時她還不知道,高一小同學在高二高三學生眼裏真的就是“小朋友”。

此時此刻,許時沅有些窘,茫然地點點頭。

“我說老聶,是不是因為你長得太顯老了啊?都做叔叔了。”

許時沅下意識替他解釋:沒有,他長得不顯老。”

“別管他們,”聶洲澤笑看她,隨即示意她低頭看,“看著點自己手裏的碗,湯快灑出來了。”

她慢慢端著碗往後走,還能聽到聶洲澤那倆同學的聲音。

男生的樂趣如此簡單,那就是調侃身邊的同伴,“有意思有意思,你倆侄子侄女都上高一了,你這個做叔叔的得加把勁了。”

“是是是,你說得對。”

許時沅聽到聶洲澤這麽說,她能想到,他此時好笑又無奈的神情。雖然他沒有否認“侄女”這一說法,但其實,能和他扯上關系她就心滿意足了。

陳傅怡點的是香菇雲吞,她坐在許時沅對面的位置,她遞給道:“時沅,你在西中有個叔叔?”

“嗯,對,準確點說是聶河川的叔叔,我們兩家關系比較好,所以我就這麽跟著叫了。”許時沅眉飛色舞,她吹著勺子裏熱氣騰騰的雲吞。

來之前,她還為一道難以解開的題懊惱,想用鮮蝦雲吞撫慰受挫的心靈。但他的出現,她已徹底忘記了那時的苦。

“你嘗嘗這個口味的,”許時沅給陳傅怡夾了兩個雲吞,“你還記得,我在新華書店說的叔叔嗎,就是他。”

“噢,是他啊。”陳傅怡若有所思,客觀點評,“你叔叔長得很好看。”

“是啊,比我好看太多了。”許時沅同她講話,同時不忘留意聶洲澤,他和他那兩個同學做到了離她很遠的地方,身影不時被過往的同學遮擋。

但他在吃鮮蝦雲吞啊。那次國慶假,她向他力薦鮮蝦雲吞,他當時說“有時間我會去二樓一飯”嘗嘗,絕不只是說說而已。

——她的話,聶洲澤是有放在心上的。

陳傅怡是內宿生,打算早些洗澡早點去教室上晚自習,她爭分奪秒吃完了雲吞,便同許時沅告別,“我先走了,拜拜。”說完她匆匆趕往宿舍。

許時沅動作慢吞吞的,“拜拜傅怡。”

事實上,鮮蝦雲吞早已被她吃得一個不剩,她在一勺一勺地喝著湯,眼睛不時飄向聶洲澤那邊的方向。

她想多呆會兒,畢竟偶遇很難得。

他起身了。

他過來這邊了。

他把盤子放進了收碗區的籃子裏。

他和他的朋友,一起進了小賣部。

許時沅喝完了最後一口湯,長長舒了口氣,她也是時候該走了。

她用紙擦了擦臉頰的汗,背上書包,起身往收碗區走,她兩頰白裏透紅,渾身都是熱的,但特別爽。

她把碗和勺子都放下,把紙巾扔進垃圾桶。轉身時,餘光瞥見身側有人朝她走來,許時沅擡眼看去。

聶洲澤手裏拿著罐養樂多,指節漂亮修長:“時沅,你推薦的雲吞好吃。”

他沒有說要不要,而是直接給了她。

許時沅接過,手心緊握住有些涼的罐身,“謝謝聶叔叔。”

她這話剛說完,又聽到了他身後那倆男同學的笑聲,善意的,朝氣的,還說什麽“聶叔叔,我也要”。

校道開闊,夕陽西垂,落日熔金穿透繁茂枝葉。

許時沅手裏拿著那罐養樂多,沒舍得立刻吃。她在回想著剛才的一幕幕,想起他叫自己名字的語氣,嘴角都忍不住上揚。

***

轉眼間,到了她西中第一屆的校運會。

許時沅沒想到,高中校運會還有買班服這環節,大家積極性都很高,提名了諸如短裙之類令她聞風喪膽的衣服。

她從不穿短裙,除非她也和其他女生一樣,擁有兩條細瘦的腿,不然她還真不想穿,除非在自己家裏頭。

經年年之後,許時沅才慢慢明白,青春就是一個缺點會被自己無限放大的年紀。

但至少在這個年紀,她還無法和自己和解。別人的只言片語甚至一個眼神,就能想讓她想上大半天,忍不住藏拙卻怎麽也藏不住,想從容自信但更多時候是狼狽慌張。

“傅怡,我的腿看起來,是不是有你的兩倍那麽粗?”許時沅壓低聲音問她。

“沒有啊,沒有那麽誇張。”陳傅怡搖頭道,“其實過完暑假,我感覺你瘦了挺多的,真的。”

許時沅不得不拿起她手腕,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,不確定道:“真的假的,這充滿生命力的肥肉你沒有感受到嗎?”

況且,她這嘴巴暑假時就沒停過。

“可你整體看起來還好吧,挺和諧的,頂多微胖吧。”陳傅怡無奈地笑著,“就是你臉上有點兒嬰兒肥,光看臉的話,會讓人覺得你可能有點胖。”

陳傅怡不善言辭,誇獎人的話她也不怎麽會說,不然她會告訴許時沅,其實她的眼睛特別好看,是那種形狀漂亮的杏眼,眼珠清澈。

許時沅兩手托腮,沈思片刻後道:“我打算下午放學後,去操場上跑步。”

“你要去跑步?”陳傅怡覺得有些不可思議,她初三時當班長,許時沅是班裏向她請過最多假的人。

許時沅:“對,就這樣,每隔一天去操場跑兩三圈,先慢慢開始吧,要是跑太多估計我又堅持不下去了。”

她說完,前邊的聶河川轉過身,目光炯炯:“我支持你你這個決定,那這樣的話。不如,先從報名校運會一千五開始吧?”

“……”

“怎麽樣?”聶河川問,“幫你跟體育課代表報一個?”

初中體育考試堪堪及格的她:“不,為了班裏榮譽感著想,我不添亂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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